若是春风楼新来了小娘子,慎玚知道得这么快倒也正常,可瑄王这事儿——
李攸轻笑:“慎大人是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竟让你开窍了?”
“局势所迫。”慎玚叹了口气,“洄之,你不知道,你远在边塞,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你那个未婚妻……”
“未合生辰,未曾下聘,哪来的未婚妻,别瞎说。”不等慎玚说完,李攸打断了他的话。
说得是奉常季家的小女儿,说是未婚妻,其实不过是幼年时的一句戏言。
当年季岢还是个老滑头,左右逢源不站队,自己长得一般,小女儿却十分喜人,长公主见了喜欢,又看李攸和小姑娘年纪相仿,便随口说了一嘴定个娃娃亲,并没有过明路。
如今奉常辅佐东宫,公主在侯府后院修了个佛堂甚少出门,这事儿没人再提过,大抵是要不了了之的。
慎玚“唉”了一声:“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我听说季家那老头身体不太行了,为保家族荣耀,你未……季家小小姐可能要给太子做侧妃。”
季家小小姐名唤季琬琰,是季岢续弦所生,李攸只在儿时见过,如今连模样都记不得了,自然也就说不上情分,所以乍一闻听此事心中无波无澜。
太子是众皇子中最年长的,又是皇后所出,论嫡论长,这皇位将来都应该落到太子头上,季家站队太子不足为奇。只是季家的子孙并非无能之辈,如何就需要靠一位小姐来维持家族荣耀?
慎玚比李攸高一点,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福相,反观李攸,或许是常年吃沙子的缘故,和慎玚比起来瘦了许多。
慎玚还想再安慰几句,垂眼时恰巧瞧见几片雪花落在了李攸的睫毛上,雪花化成水滴,从来锋利的双眼稀奇地多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慎玚干巴巴地张着嘴,吃了几口雪才想起来闭上,勉强道:“你……我没想到洄之兄竟然如此放不下季家小小姐,若你不舍,兄弟我大不了帮你抢亲!”
慎玚说得义愤填膺,挥着拳头以表决心。
李攸有些担心地看向慎玚:“季大人给你找的开窍灵药怕不是补得太过,伤及脑子?”
慎玚:“……”
春风楼是枫溪坊下的一处青楼。
大俞民风开放,虽限制风月场所数量,却不限制官员或百姓狎妓,不过官员大多在乎名声,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青楼,世家子弟们就没这么多讲究了,李家的两位公子更是此地常客。
尧都城大,侯府到春风楼若走大路少说也得半炷香的时间,好在有慎玚在,带着李攸绕了几条小路,很快就看见枫溪坊高挂的灯笼。
后半程路上一直絮絮叨叨想证明自己脑子没问题的慎玚忽然郑重说道:“洄之,虽然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但别与瑄王走得太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攸刚想问为什么,却看见巷口有东西动了一下。
李攸猛地拉住继续向前的慎玚,慎玚脚下趔趄险些再次滑倒。
“不是,你送压岁钱没够是吧?”
他转头看向李攸,却发现李攸沉着脸沿着前方,可那里除了漫天风雪和黑咕隆咚一眼望不到头的小巷,什么都没有。
慎玚身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不敢动了。
李攸的眼睛一贯比别人好,在别人眼里是厚重的雪幕,落到李攸的眼里就好像层层薄纱,风入巷口掀起雪纱,藏匿在雪幕之后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人身形高挑,身披白色大氅,头发随意用个发簪半挽着,整个人几乎和风雪融为一体。
夜色太深,看不清那人容貌,可李攸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身份。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状,偏头看了过来。
远处地上的白雪被染成赤红,下陷之处是一个人的形状,被风雪冻得迟缓的嗅觉后知后觉地捕捉到凛冽中掺杂着不易察觉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