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当时什么都没说地将他送了回去,转日府里突然出现了一群大夫,连宫里的老御医都惊动了,据说是他爹请来给他看病的。
慎玚这才反应过来,李攸以为他疯了……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厚重的雪花模糊了视线,许久不见,小将军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因为连年征战而有所强壮,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倒。慎玚走得磕磕绊绊,反观前面的人身姿稳健,虽是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落得很远。
李攸在等他。
这人总是做出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实则比谁都好说话。
慎玚想到这些年的光景,突然有些心酸,脚步不知不觉中加快。
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虽习些剑术,却也只是个花架子,在这冰天雪地里走都不稳,更别说跑了,结果就是一个石头成了拦路虎,慎玚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栽,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一个铜板落在眼前,李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行这么大礼,不给个压岁钱说不过去。”
慎玚:“……”
插在雪地里的双手被冻得生疼,慎玚心中方升起一点的怜悯瞬间散干净了。
他挺想走的,真挺想走。
“这是你新学的把戏?”李攸看着慎玚扑腾着的后腿,像一只四肢不协调的□□,有些闹不明白这是哪门子的杂耍。他想告诉慎玚不太好看,但是在接触到慎玚即将喷火的眼睛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已是夜半,街头巷尾少有人影,好长一段时间慎玚都没再搭理李攸。李攸知道慎玚在生气,可惜他不会哄人。
直到脚步停在一处巷口,慎玚呼了口气,道:“你是去春风楼找侯府的两位公子罢。”
“嗯。”李攸有些不明所以。
慎玚:“从小路走。”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小巷里钻,全然不在乎李攸跟没跟上。
鉴于慎玚的自尊心过于脆弱,李攸没再发表言论,跟着慎玚进了小巷。
慎玚听着身后的动静,见李攸这么听话,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顺了一半,再想到李攸这人性格古怪,不是什么人都会调侃,剩下的气儿也就顺得七七八八了。
将自己哄得差不多了,慎玚有些别扭地看向身后的李攸,终于问出点正经事儿:“听说瑄王去宫门口截你了?”
李攸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慎玚。
慎玚终于有了扳回一局的感觉,扬起脖子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有什么吃惊的,你许久不回来,不清楚尧都的情况。你前脚刚进宫门,后脚满尧都的眼睛就都落在你身上你信不信?”
信。
尧都如今的情况,在李攸进宫时就已经有人告知,他惊讶地是慎玚竟然知晓。
慎玚的心思不在官场上,大概是遗传了他那个身居高位却不喜欢钩心斗角的爹。
慎志安早年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一方面才华斐然,一方面倔强如牛,因此被各方势力打压,靠着满肚子的学问勉强混个太子太师的名头。
当今皇帝刚登基时安于享乐,近几年不知怎么着突然想做出些政绩来妄图名垂青史,且明白朝廷若都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这江山怕是早晚易主,这才将慎安志这么个倔骨头提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想用他平衡朝廷各处。
慎家虽不喜参与争斗,却不代表是个坐以待毙的主,慎安志骨头硬,脑子却灵活,尤其是浸淫官场这么多年,性子打磨得圆润了不少,着实起到了平衡的作用。
御史大夫这个职位承上启下,在各处有眼线不足为奇,倒是慎玚竟然这么快就能知道,着实让人意外。
慎玚的倔强和灵活更不在官场,他满脑子只有风花雪月,连慎志安都几乎放弃这个儿子了,只要别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