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龙宫的废墟,已经有许多人在开始整理,并且开始规划,如何重新修建这座巨大的宫殿。
“我倒是没有想到我爷爷的实力竟然强到了这样的地步。”
龙晶城内的一处宅院中,姜云,敖钰,以。。。
风起于昆仑之北,卷着雪粒打在石碑上,发出细碎如语的声响。那两行字??“钟已碎,音未亡。路虽远,行则至。”??已被新雪半掩,却仿佛在寒夜中自行呼吸,隐隐透出微光。这光不灼目,也不持久,只在天地静极之时悄然浮现,像一句低语,在人心最深处回荡。
而在千里之外的归墟谷,残钟化作的小玉钟仍悬于空中,通体流转着人间烟火般的光影。它不再鸣响,也不再震动,只是静静地浮在那里,如同一颗被供奉的心脏。七人散去后,山谷重归寂静,唯有姜云留了下来。他每日拂去钟身上的尘埃,也拂去自己心头的旧影。他知道,真正的终结从不是一声巨响,而是长久的守望。
这一日清晨,霜露未消,谷口忽有脚步声传来。不是一人,而是成群结队,踏着薄冰与枯草而来。来者皆穿粗布麻衣,背负陶罐、竹篓、铜铃、骨笛,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中却燃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
“我们是南岭三十六村的代表。”为首的老者跪地叩首,声音沙哑,“听闻此地有‘共情之钟’重生,特来求一音,以解族中百年心结。”
姜云立于钟前,未答,只轻轻抬手,指向那尺许高的玉钟。
老者抬头,颤声道:“我们世代居住山中,先祖曾因唱错祭歌被礼魂钟判定为‘乱音’,全族遭贬为乐奴,不得习正调,不得入庙堂。如今钟碎十年,朝廷虽废旧律,可族中长老仍不敢放声高歌,怕触禁忌……我们只想知道,现在能不能唱?哪怕跑调?”
话音落时,山谷骤然安静。
片刻后,玉钟微微一震,一道极淡的清音逸出,不成曲,亦无节奏,却温柔得如同母亲拍哄婴儿入睡的手势。那音飘向老者,轻轻落在他肩头,又顺着血脉流入心间。老人浑身一颤,忽然老泪纵横,张口便唱??
是一首极古老的山谣,调子歪斜,节拍紊乱,甚至夹杂着咳嗽与哽咽。但他越唱越响,越唱越稳,身后众人也陆续加入,起初怯懦,继而放肆,到最后竟成了轰然合唱。歌声撞上山壁,反弹回来,与林间鸟鸣、溪水奔流混成一片混沌而鲜活的声浪。
姜云闭目倾听,嘴角微扬。
他知道,这不是胜利的凯歌,而是自由最初的啼哭。
与此同时,在河西荒院,盲儒依旧坐于老槐之下。他的琴弦早已断尽,手中只剩一段朽木琴身。但每当夜深,他耳上的碎玉便会无端震颤,将远方传来的种种声音尽数收拢??孩童学语的咿呀、农夫吆牛的号子、寡妇夜织的梭响、醉汉街头的胡诌……这些不成调的声响,在他耳中却织成一幅浩瀚音图,比任何宫廷雅乐都更接近“道”。
那一晚,碎玉剧烈抖动,几乎要裂开。
盲儒猛然睁眼(尽管他看不见),低声道:“来了。”
风自西北来,携着黄沙与一丝极细微的埙音。那音不属于《醒心谣》,也不属于《礼魂引》,而是一种从未听过的旋律,像是大地裂开时的叹息,又似灵魂初醒时的呢喃。
素白衣袍的青年缓步走入院中,手中已无音波萦绕,唯有一枚漆黑玉埙横于掌心,红线如脉,贯穿其身。
“你听见了?”他问。
盲儒点头:“八音回流的最后一环,终于闭合。”
青年跪下,将玉埙置于盲儒膝上。“这是从昆仑石碑中取出的‘心埙’,据说是当年创制礼魂钟时,唯一被剔除的‘闰音’载体。楚清河不敢录它,薛无音惧怕它,但他们都不懂??‘亡声’并非毁灭之音,而是哀悼之后的宽恕。”
盲儒指尖抚过埙身,感受那一线红纹的温度。“所以,你是要让它响?”
“不是我要让它响。”青年摇头,“是天下该有一声,专为那些从未被听见的人而鸣。”
盲儒沉默良久,终是笑了。“那你可知,一旦此音响起,必有人痛哭,有人怒斥,有人想要再次铸钟镇压?”
“我知道。”青年平静道,“可若因怕痛就不敢发声,那我们毁钟之举,又有何意义?”
盲儒缓缓抬起手,以断弦为引,轻轻点在玉埙之上。
嗡??
一声低鸣自埙中溢出,不响于耳,直入心髓。刹那间,百里之内,所有沉睡之人皆做同一梦:他们站在一片无边旷野,四周空无一物,唯有自己站立中央。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们胸腔深处升起??那是他们一生中想说却未曾出口的话。
有人梦见自己对父亲喊出“我不愿继承家业”;
有人听见母亲低声说“其实我后悔生下你”;
有老兵哭着说出“那天我本可以救他”;
有女子颤抖着承认“我恨那个逼我嫁人的哥哥”。
万千梦境交织,汇成一股无声的洪流,冲刷着每个人的良知与记忆。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荒院,玉埙已自行飞起,悬于半空,缓缓旋转。它的黑身开始褪色,红纹却愈发鲜亮,最终整件乐器化作通体赤玉,宛如一颗燃烧的心。
“它醒了。”盲儒轻叹。
“它一直都在。”青年仰望天空,“只是等一个愿意替它开口的人。”
数日后,消息传遍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