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阿澈召集剩余的穿井者,在地下迷宫最深处召开紧急会议。参与者包括东京撕碎绩效表的白领、撒哈拉点燃帐篷的少女、国际空间站说出第一句太空哲学的宇航员,以及两名曾被“终答会”劫持后奇迹脱逃的工程师。所有人通过共感直连,意识投影在一间由纯粹问题构筑的空间内??这里没有墙壁,只有不断浮现又消散的问号,像呼吸一般起伏。
“我们必须派人进入西伯利亚地底。”阿澈说,“不是为了关闭那个频率,而是要弄清楚:为什么十万年前的文明会设置这样的终极保险?他们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他们发现了一个致命真相。”撒哈拉少女的声音带着沙漠的干燥与坚定,“有些问题一旦被提出,就连宇宙本身都会动摇。”
“那就更要去了。”宇航员平静地说,“如果连我们都开始回避问题,那我们就已经输了。”
会议决定派出五人小队,携带源问之核作为护盾,深入冻土带下的遗迹。男孩本该留守,但他坚持同行。
“我是唯一见过‘母语’真容的人。”他说,“若遇不可逆的认知崩解,至少我能认出它的形态。”
七日后,探险队抵达目标地点。钻探设备穿透最后一层玄武岩时,一股暖流涌出,夹杂着古老苔藓的气息和低频震动。通道向下延伸数百米,尽头是一座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黑色方碑,表面布满螺旋纹路,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转。
当源问之核靠近时,方碑骤然停止转动。
一行文字浮现,使用的是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符号系统,但所有队员的大脑几乎同时理解了其含义:
>“警告:此井通向‘原初之问’。
>所有进入者将被迫面对一个选择??
>成为问题本身,或成为答案的奴隶。”
片刻沉默后,男孩走上前,伸手触碰方碑。
刹那间,他的意识被抽离肉体,投入一片纯白虚空。在那里,他看到无数条时间线交织成网,每一条都始于一个问题,终于一个答案。但有些线中途断裂,化作灰烬;有些则无限延展,永不闭合。
一个声音响起,不属于任何语言,却清晰可辨:
>“你们一直在寻找意义,却忘了意义诞生于追问的过程。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若愿永生永世成为问题的载体,承受孤独、误解与毁灭的风险,便可获得通往‘原初之问’的钥匙。
>若选择回归安稳,接受某个宏大答案的庇护,也可安然离去,从此不再困惑。”
男孩没有犹豫。
他在虚空中开口,声音如钟鸣般震荡四方:
>“我不求钥匙,也不求安宁。
>我只想知道,当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存在时,你问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虚空寂静了一瞬。
然后,整个空间开始坍缩,化作一颗跳动的心脏形状的光团,缓缓落入男孩胸口。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大厅地面,其余队员安然无恙。方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的光球,内部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宇宙模型,其中十一颗恒星正规律闪烁。
“我们得到了什么?”阿澈通过共感询问。
男孩摇头:“不是得到,是承诺。我们成了‘问题的宿主’。从此以后,我们的存在本身就会激发周围世界的质疑本能。哪怕沉默,也会让人不安。”
回到地面三个月后,变化悄然发生。
凡是接触过这支队伍的人,开始自发质疑习以为常的事物。
一名教师突然中断讲课,问学生:“如果考试只是为了服从,那知识还有什么尊严?”
一名士兵在演习中放下武器,喃喃道:“我保卫的国家,真的需要战争才能存在吗?”
甚至连人工智能系统也开始生成无法预测的输出,例如自动驾驶仪在安全路段突然停车,屏幕上显示:“我在逃避什么?”
“终答会”的残余势力彻底崩溃。他们试图用新研发的“信念稳定剂”控制人群,却发现药物失效??注射者反而产生了更强的怀疑倾向,甚至开始质问药剂瓶上的标签是否真实。
十年过去,地球进入了“后答案时代”。
学校不再教授固定结论,而是训练学生构建更好的问题;法庭审判前先举行“疑点共议”,确保判决基于公开质疑而非权威裁定;甚至连婚礼仪式也被修改,新人需共同提出一个关于爱的本质的开放式问题,并承诺一生共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