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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第1页）

午后的阳光透过画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苏祈念正对着画布上渐趋成熟的夜景图做最后的细节调整，手机在调色盘旁嗡嗡震动起来。她瞥了一眼，是一个有些陌生又带着点熟悉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她用沾着钴蓝颜料的手指划开了接听。

“喂，请问是苏祈念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洋溢的、略带夸张的男声。

“我是，您是哪位？”苏祈念有些疑惑。

“哎呀，老同学！我是刘伟啊！高中时候坐你后排的那个！”对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熟稔，“可算联系上你了！咱们班这周末搞同学聚会，就在‘月色’会所，你一定得来啊！好多同学都来，就差你了！”

高中同学聚会？苏祈念愣了一下。高中时代对她而言，记忆并不算特别愉快，那时母亲刚去世不久，她性格内向，除了季清何，几乎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毕业后，她也刻意与那段时光保持了距离。

“我……”她本能地想拒绝。

“别我我我的了！”刘伟不容分说地打断她，“都多少年没见了！听说你现在是大画家了？更得来了让大家沾沾艺术气息！就这么说定了啊，周六晚上七点，‘月色’VIP888包厢，不见不散！我把地址发你微信！”说完，根本不给苏祈念反驳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苏祈念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结束通话的界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点开微信，果然收到了刘伟的好友申请和聚会信息。她看着那条信息，心里有些犹豫。去吗？面对那些几乎已经模糊的面孔，寒暄、客套，回忆她并不想多回忆的往事？不去吗？似乎又显得太过不合群，而且……内心深处，或许也有一丝微弱的好奇，想知道那些曾经熟悉的同龄人，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放下手机，继续调色，心思却有些飘远了。画笔在画布上无意识地涂抹着，勾勒出的却不是预想的线条。

晚上，苏祈安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她脱下西装外套，看到苏祈念对着画布发呆，随口问了一句：“画不顺利？”

苏祈念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寻求意见般轻声说：“高中同学聚会……邀请我去。”

苏祈安正准备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她，浅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你想去？”

“不知道。”苏祈念老实回答，“感觉……没什么意思。但又不好直接拒绝。”

苏祈安喝了口水，语气平淡：“随你。”她似乎对这类社交活动毫无兴趣，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纠结的事情。

然而，到了周五晚上，苏祈念收拾画具时，又提起了这件事：“我明天晚上可能要去一下那个聚会。”她像是在报备行程。

苏祈安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上的财经新闻，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嗯。几点结束？”

“大概……九、十点吧。”苏祈念也不确定。

“地址发我。”苏祈安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结束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苏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苏祈安会主动提出接她。这种带着掌控欲却又隐含关心的举动，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有点别扭，又有点……莫名的安心。

“不……不用麻烦了吧？我可以自己打车回来。”她下意识地推拒。

苏祈安终于从平板上抬起眼，目光扫过她，带着点审视的意味：“晚上不安全。”简单的五个字，堵回了苏祈念所有的客气。她总是这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划定界限，不容反驳。

“哦……好。”苏祈念低下头，掩饰住微微发烫的耳根，把“月色”会所的地址发到了苏祈安的微信上。苏祈安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看了一眼，没再说话，视线重新回到了平板上。

周六晚上，苏祈念简单打扮了一下，选了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风衣。出门前，她给雪团准备好了晚餐和水，又检查了门窗。苏祈安还在书房处理工作，门关着。苏祈念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说一声。

最终，她只是轻轻带上了大门。或许，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月色”会所VIP包厢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空气中混合着香水、酒水和食物的复杂气味。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们变化很大，有的发福了，有的精致了，有的带着显而易见的世故。大家互相寒暄，交换着名片，谈论着工作、房子、孩子，热闹中透着一丝微妙的攀比和疏离。

苏祈念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果汁，有些格格不入。几个当年还算熟悉的女生围着她，好奇地问着她的近况。

“祈念，你现在是专职画家了？真厉害！”

“办过画展吗？一幅画能卖多少钱啊？”

“听说你家……条件很好，是不是都不用为生计发愁，纯粹追求艺术呀？”

问题接踵而至，带着好奇，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打探。苏祈念勉强笑着，一一敷衍过去。她不喜欢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更不习惯谈论自己的私事。周围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膜，将她隔绝开来。她开始后悔来这里了。比起这种虚伪的热闹，她更愿意待在自己的画室，或者和季清何安安静静地喝杯咖啡。

有人开始劝酒。起初是啤酒，后来换成了红酒、香槟。苏祈念酒量很浅，平时几乎不碰酒精，但架不住同学们一轮又一轮的“感情深一口闷”、“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的起哄。她不好意思一再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喝了几杯。

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颊很快飞起两抹红晕，头脑开始发晕，视线也有些模糊。周围的噪音变得更响了，却又好像隔了一层棉花，听不真切。她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软，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

“祈念，再来一杯！庆祝重逢！”

“不行了……我……我真的不能喝了……”她摆着手，声音带着软糯的醉意。

“哎呀，最后一杯！你看大家都喝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掏出来，屏幕上的名字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苏祈安。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接通电话，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委屈和依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