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碰她吗?”那个女孩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久未使用的机器。
小满点点头,蹲下身,向她伸出手。
女孩迟疑片刻,终于踉跄着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紧接着,泪水汹涌而出,伴随着压抑多年的呜咽。
一个,两个,三个……
孩子们陆续跪倒、相拥、颤抖、痛哭。有的喊着早已逝去的母亲的名字,有的反复说着“对不起”,有的只是不停地重复:“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要我?”
路明非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口像被重锤击打。
他知道,这不是治愈,而是**释放**。
真正的治疗,从来不是让人忘记痛苦,而是让痛苦有地方落下,有耳朵听见,有怀抱承接。
小满轻轻拍着每一个孩子的背,像母亲,像姐姐,像曾经那个也被拯救过的自己。
“没关系。”她一遍遍说,“你们没错。你们只是太疼了,所以躲起来了。但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了。我在。”
当天下午,林奈紧急调取了这批孩子的医疗记录。结果令人震惊:他们全部曾在七年前接受过“神经情绪稳定化干预”,地点标注为“东京第三心理研究院”??正是陈岸当年主持的秘密实验室。
“他早就开始了。”林奈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只是小满。他是拿全世界的孩子做实验,筛选‘理想人格’。失败的,就被打上‘不可修复’标签,送去隔离。”
“而小满……”藤原从视频连线中插话,“她是唯一一个突破阈值的。她的情感复杂度超过了系统预测上限,反而激活了反向共感机制。所以她不仅能接收信号,还能**发射**。”
“也就是说,”星野靠在门框上,眼神锐利,“她现在不只是幸存者,她是‘信标’。”
路明非望向窗外。
夕阳洒在草原上,金红色的光芒铺满大地。小满正带着孩子们在空地上画画,用炭笔、粉笔、甚至是烧焦的树枝。画的内容各不相同:有房子,有妈妈的脸,有一只破旧的玩具熊,还有一扇关着的门,门前站着一个小人。
但她自己的画,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同一个方向??看向画外的观者。
仿佛在问:**你看见我了吗?**
夜里,路明非独自走到营地外的高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终端。屏幕上,HeartLink的日志仍在更新。全球范围内,已有超过两万名儿童标记为“情绪响应激活”,其中一千八百余人出现了首次语言反馈。
而那首童谣,已被翻译成四十三种语言,嵌入不同文化背景的儿歌中,悄然传播。
他点开一段录音??是今天那个喊“哥哥”的少年,在情绪平复后断断续续说出的话:
>“我记得……有个声音,在黑的地方叫我。他说‘不怕,我在’。我以为是梦……可每次我快睡着,他就出现。后来他们给我吃药,说要把梦删掉……可我一直记得……你的声音……”
路明非闭上眼,喉咙发紧。
原来在他昏迷的那三分钟里,他的呼喊并没有消失。它穿过了数据层,沉入意识海底,被那些同样被困住的灵魂拾起,像漂流瓶里的信,一封封传了回来。
“你总是这样。”身后传来小满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她提着一盏小灯,慢慢走来。
“怎样?”
“明明自己疼得快要碎了,还要去捡别人的眼泪。”
他笑了笑:“你不也是?”
她走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坐下,把灯放在地上。月光与灯火交织,照亮了她侧脸的轮廓。
“你说……世界上还有多少个我们?”她轻声问,“多少个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的孩子,多少个以为自己是错误的人?”
“我不知道。”他说,“但只要还有一个,我们就不能停。”
她点点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
“甜吗?”她问。
他嚼了嚼,点点头:“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