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就连在门口迎客的陶延岩也回来,坐到了主桌上——主桌还空着两个位置,显然是给尚未到来的贵客留着的。
茶水点心全然已是准备妥了,可等陶延岩入座之后,现场也还是别扭的沉默着。
主人没有发话,这些应邀而来的客人自然也都不敢吱声,一个个嘴巴闭得紧紧的,只用眼神互相交流着。
“喂,这是怎么回事呀?主桌上怎么人都还没来齐?你说的那个什么嫡子呢?”
“哎哟我哪知道,别到处看了,没看陶家主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吗?小心等会儿就拿你开刀!”
宾客们面面相觑,看一眼这场子的布置——大红的锦缎丝绸,青花金边儿的杯盏碗碟,合该是个喜庆场子啊。
可再看那主桌上陶家家主与夫人,却又都是一脸沉默不爽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灵堂似的……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就在这样古怪的沉默氛围中,一道略显急促的哒哒脚步声忽然传来。
众人都好奇望去,便见陶府管家急匆匆一路小跑到了陶延岩面前:“家,家主大人,这这这,吉时就快过了……二,而大公子怎么还没来呀?厨房那边菜都准备好了,再不上就要凉了……”
管家差点儿上下嘴皮子一抖,就把“二公子”这个称呼给惯性叫出口了,给自个儿吓得整个人都瞬间矮下去一截,就差没直接跪在地上了。
陶延岩本就在心烦意乱,听到管家问话,一张脸更是彻底黑透了,直接一脚踹在管家的心窝处,直把人一下子踹出去滚了两圈:“仙人自有仙人的安排,是你该问的吗?!”
那老管家身材矮胖,这一脚力气可不小,顿时整个人便如同一个圆球骨碌碌滚了出去,当即“唉哟唉哟”叫唤起来,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
看得在座众人是都拼命憋住笑意,才好险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就让场面这样冷着,也着实有些太尴尬了,陶延岩心底暗骂了一句老管家废物,而后一甩袖子起身,强行挤出个笑脸来,对着各位宾客道——
“各位,今日乃是我陶府大喜之日……我陶家真正的嫡子即将以金丹修士之身重临陶家,更改族谱!诸位能来见证此事,我陶延岩感激不尽!”
嚯!这才多久,那陶钦都已经修炼成金丹了?到底是修仙实则并不难,还是陶钦那家伙天赋异禀……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得好好讨好巴结着他们主家了?
只是众人还没把这味儿琢磨明白,却听陶延岩语气一转,又道:“由于兹事体大,之前这事情还未公之于众,今日把大家全部请来,也是为了开祠堂,请陶家上上下下列祖列宗,乃至于位列仙班的长老们,也都见证这一幕!”
宾客们纷纷点头称是,心中却更加疑惑。
陶家的嫡子回府,本应是喜事,更何况还修到了金丹,更是让陶家脸上有关才对,为何陶延岩却如此脸黑如炭?
陶府主家的嫡子——就是那个陶钦嘛,他们都是知晓的!
毕竟陶钦自小便仗着自己是嫡子,自认为高人一等,不仅在口头上经常打压他们这些分家庶出的同辈,很多时候更是直接上手欺辱。
尤其上次他筑基回门,送那什么命石回来,还让大家都去摸一下说沾沾仙气……
结果等他们真的上手摸的时候呢?
陶钦的脸色越来越臭,越来越黑,就像他们是什么很下等的人,把他的命石都给摸脏了一样!
但彼此身份在此,许多人对此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尤其现在,那陶钦竟然已经成了金丹修士……那可不知道又要怎么瞧不起他们这些凡人了!
陶延岩在台上踱了几步,似乎是在酝酿。
等他终于走了十几个来回后,才又长叹一声:“多年来,受家中仆役恶意蒙蔽……我们却竟错把两个孩子搞混,错把陶钦那该死的庶子当了好些年的嫡子!这才令我陶家求仙之路,一度不畅……我与夫人,乃有失察之过!”
什……什么?!
他说陶钦不是嫡子,而是,而是被人刻意换了?!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说完这句话的陶延岩双膝一弯,直接跪倒在台上,“列祖列宗在上,我愧对陶家啊!”
这动情的一声呼和而出,天际边忽而传来一声极空灵悠远的鸟鸣,仿佛是在迎合陶延岩的话。
众人只见一片如云的白羽飞速靠近,还没等他们眨几次眼,那片白羽便翩然落下,竟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白羽大鸟!
那鸟极通人性地没有飞进院中,堪堪落在屋檐之上,恭顺地弯下脊背,让它背上乘坐的两个人下来,自然便是陶鸿悦与陶鸿景。
陶鸿悦脚尖在屋檐的瓦片上一点,便旋身而下,轻盈优雅地落在了院中,他看一眼正跪在台上的陶延岩,忍不住啧啧两声,“嘶,这不是我那讨厌厌的便宜爹……咳,我是说,这不是陶家家主陶延岩吗?快请起,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陶延岩一愣,随即怒火一下子冲了上来。
若是换做以往,此刻他定然要即刻叱骂陶鸿悦一顿!可如今,陶鸿悦已然是个金丹修士了,还是陶志指定的嫡子,他……他哪里敢真的同陶鸿悦叫板!
一口老血闷在心头,哽得陶延岩一口气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想开口叫老管家把自己给扶起来,这才发现那家伙还在不远处摆烂躺着呢!
“你……我!”陶延岩气得手指颤抖,却终究说不出什么话来。
陶鸿悦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他缓缓走向陶延岩,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家主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您的嫡子,陶家的好大儿啊!不会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