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道:“您不知,那夜您救的不仅是祖孙二人,更是千万逃难者的希望。他们听说有官员冒死救孤,便相信这世上仍有公道。”
阿野默然良久,终将一枚“点灯令”留在祠中:“若有危难,持此令可召九州援手。”
又五年,西北大旱,赤地千里。朝廷无力赈灾,流民百万南迁。途中疫病横行,饿殍遍野。
就在此时,一封密信送至中州高塔。
信中无字,唯有一枚铜铃。
孟言巍已九十高龄,卧病在床,闻铃声颤,强撑起身。
柳清瑶扶他坐起:“你还打算去?”
他点头:“铃响一次,便是千万人命在呼救。”
“可你已无法御风,连走路都要人扶。”
“那就让人抬我去。”
于是,一辆素车缓缓驶出中州,车上坐着白发苍苍的老者,手中握铃,身后跟着数百名年轻学子,皆持灯而行。
沿途百姓见之,无不落泪。有人自发加入,有人献粮送水,有人跪地叩首。
行至半途,大雨滂沱,山路泥泞。车轮陷于沟壑,难以前行。
孟言巍掀帘而出,拄拐立于雨中,仰天道:“我不能死于安乐,若天要我亡于此,也请让我倒在赴义路上!”
话音未落,四野忽有火光闪现。
一队队农夫持锄而来,一队队匠人扛木而来,一队队妇孺提灯而来。
他们不言不语,只默默填坑修路,抬车前行。
七日后,队伍抵达灾区。孟言巍已气息微弱,仍亲自监督开仓放粮,设立医棚。
他在病榻上写下最后一道谕令:“凡我共誓者,此后遇灾,不必待诏,可自行聚义,先救后报。”
十日后,他安然离世,面容平静,手中仍握着那枚铜铃。
出殡之日,九州同悲。
无数人自发点燃纸灯,放飞夜空。灯光如河,流淌于天地之间,竟与第九鼎所化星辰交相辉映。
那一夜,第九碑再次浮现新字:
>**孟言巍,中州人,寿九十一。**
>**一生未证大道,未曾飞升,然其所行之事,皆近道矣。**
>
>誓曰:“我不求长生,只愿人间常暖。”
此后百年,点灯之风愈盛。每逢月圆,万家灯火齐明,谓之“守心夜”。孩童入学,必先背诵《孟子行录》;修士渡劫,必先扪心自问:“若孟公在侧,我此举可对?”
而那枚铜铃,被供于中州高塔,永不蒙尘。
传说,每当世间将陷黑暗,铜铃便会无风自响。
也有人说,曾在极北雪原见过一老者,拄拐前行,身后跟满提灯孩童,歌声悠扬,踏雪无痕。
更多人相信,那不是传说。
因为每年清明,中州小院的桃树下,总会多出一双崭新的布鞋,摆放整齐,仿佛有人归来。
风起时,人皇幡轻轻摆动,金纹闪烁,如低语,如叮咛,如千年不灭的誓言。
天上那颗星,依旧明亮,久久不散。